科学现场调查:进化无需选择?
导语:达尔文进化论难以解释某些“复杂结构”是如何产生的,比如我们的眼睛。因为眼睛的功能只有在各个部分大小和形状都合适时才能发挥作用。而进化途中的“半成品眼睛”,在面对自然选择时无法带来优势。但现在,一些科学家认为,有些复杂的生命结构可以在没有自然选择的情况下进化而来。眼睛这一“复杂结构”是达尔文进化论的软肋达尔文进化论的软肋达尔文还不到30岁的时候,就已经理出了进化理论的基本原理,但直到50岁,他才首次向世界公开自己的观点。在这20年中,他为自己的理论系统搜集证据,并为任何他能想到的怀疑和反驳意见准备回应答案。他预料到的反驳言论中,最重要的一条就是:他所设想的逐步进化过程无法产生某些复杂结构。仔细想想我们的眼睛吧。眼睛由很多部分组成——视网膜、晶状体、肌肉、玻璃体等等,所有这些部分共同作用才能产生视力。损伤其中任何一个部分,例如视网膜脱落,会立即导致失明。事实上,眼睛的功能只有在各个部分大小和形状都合适时才能发挥作用。如果达尔文是正确的,那么复杂的眼睛必然是由某个简单的雏形进化而来的。在 《物种起源》 (On the Origin of Species)一书中,达尔文是这样写的:“我承认,这似乎很荒谬。”
达尔文自己也认为,眼睛由一个简单的原型进化而来很荒谬尽管如此,达尔文依旧看到了产生复杂结构的进化途径。每一代,个体的性状都会发生改变,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变异。而某些变异会让生物体更好地适应环境,让它们繁殖更多后代。由于自然选择的作用,数代之后,这些有利于生存与繁衍的变异会越来越常见。随着新变异的产生和扩散,生物体的解剖结构会逐渐改变,复杂结构由此产生。达尔文认为,有一种类似于现在的扁形虫那样的动物,它身上的一种简单的光感受点,最终进化成了人类的眼睛。自然选择使这个光感受点变成了一个杯状结构,可以用来检测光的方向。随后,其他一些附加特性会增强这个结构的视力,使生物体更好地适应外界环境,因此这些中间形态的“眼睛”会遗传给下一代。渐渐地,由于每一种中间形态的“眼睛”都比之前出现过的“眼睛”更有优势,所以自然选择会驱动这些结构变得更复杂。达尔文对复杂结构起源的思索得到了现代生物学的支持。现代的生物学家可以在分子水平上细致地研究眼睛和其他器官,他们发现,大量的复杂蛋白会相互结合,形成特定的结构,就像入口、传送带和发动机那样相互配合,才具有完整的功能。由于自然选择不断地筛选出那些适应性更好的中间形态,因此,如此复杂的蛋白系统可以由一个简单的结构进化而来。没有自然选择压力也能进化?然而现在,一些科学家和哲学家都认为,复杂结构也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产生。部分人的观点是,随着时间的推移,生命体具有变得更复杂的内在趋势。还有一些人则坚持认为,即使没有自然选择的压力,只要随机突变发生了,生命结构复杂性的增加,也会作为一种副作用而出现。他们认为,复杂结构的出现,并不完全是过去数百万年来,生命体受到自然选择的精细调节的结果——也就是被达尔文戏称为“盲眼钟表匠”(the blind watchmaker)的过程。在某种程度上,复杂结构就是出现了。
人很“复杂”什么是“复杂性”?几十年来,生物学家和哲学家一直在思考,生命体的复杂性是如何进化而来的,根据杜克大学古生物学家丹尼尔·W·麦克西亚(Daniel W. McShea)的观点,对复杂性含糊的定义使得这些研究如跛足般前行。麦克西亚说:“科学家不仅不知道怎么来对复杂性定量,也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描述。”麦克西亚与同样来自杜克大学的罗伯特·N·布兰登(Robert N. Brandon)已经思考这个问题很多年了。麦克西亚和布兰登建议,对于复杂性的描述,不应该只看到组成生物体各部分的数量,还应该注意到各部分的类型。我们的身体由10万亿个细胞组成,如果这些细胞都属于同一种类型,我们就是原生质(protoplasm)的简单堆积。恰恰相反,我们有肌肉细胞、红细胞、皮肤细胞等各种细胞,甚至连单个器官都是由许多不同类型的细胞组成。举例来说,视网膜就拥有60种行使不同功能的神经细胞。仅从细胞类型上看,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:人类远比其他动物,如只有6类细胞的海绵复杂得多。麦克西亚和布兰登在2010年出版的《生物学第一法则》(Biology's First Law)一书中,勾勒出了一种定义复杂性的方式。他们认为,一开始或多或少有些相似的部分,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变化,并在进化上分离开来。不论生物体何时繁殖,至少有一个基因可能发生突变。并且,这种突变有时会导致某个结构产生更多类型。一旦某个有机体拥有更多部分,这些部分就有可能变得各不相同。一个基因被偶然复制以后,复制出的基因往往会获得原来所没有的新突变。因此,根据麦克西亚和布兰登的理论,如果刚开始,有机体的各个部分完全相同,那么这些部分会倾向于不断变化,彼此产生差异。换句话说,有机体的复杂性会增加。
狗的鼻子很灵敏,怎么来的?随着复杂程度的上升,生物体也许能更好地生存,拥有更多后代。如果是这样,自然选择会倾向于选择这样的生物,使其在种群中散布开来。例如,哺乳动物通过鼻子里神经末梢上的受体与气体小分子结合,可以闻到很多物质的气味。这些受体的基因在百万年间不断复制,产生新的突变,允许动物闻到更多的气味。老鼠和狗都是特别依赖鼻子的动物,它们都拥有1 000多个受体基因。另一方面,复杂性有时也会成为一种负担。例如,如果突变导致脖子的脊椎骨形状发生改变,使头部的转动更加困难,自然选择就会阻止这种突变在种群中蔓延。也就是说,带有这种性状的生物体通常在繁殖之前就会死亡,因此,这种有害突变无法遗传下去,很快会被淘汰。在这一类事例中,自然选择阻止了复杂性的提高。与标准的进化理论不同的是,麦克西亚和布兰登在不存在自然选择的条件下,也观察到了复杂性的增加。他们认为,这是生物学的一个基本法则,也有可能是唯一的法则,他们称之为零压力进化法则(zero-force evolutionary law)。
实验室中的果蝇,能进化出在野外无法生存下来的性状“零压力进化法则”最近,麦克西亚和杜克大学的毕业生利奥诺尔·弗莱明(Leonore Fleming)以果蝇为实验对象,对零压力进化法则进行了验证。一个多世纪以来,科学家一直在饲养用于科学实验的果蝇。在实验室的环境中,果蝇过着舒适的生活,有稳定的食物供给和恒温的环境。与此同时,与之对应的野生种必须与饥饿、天敌、寒冷和高温做斗争。因此,自然选择效应在野生果蝇中是十分强烈的,以去除让果蝇无法应对众多挑战的突变。相比之下,在实验室受保护的环境中,自然选择效应往往是十分微弱的。根据零压力进化法则,我们可以做出明确的预测: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,实验室中的果蝇更少受到自然选择的影响,从而保留了不利突变,因此相比野生型会有更大的复杂性。弗莱明和麦克西亚使用了916个实验室的果蝇品系来验证这个法则。他们用许多不同的标准测定了每个种群的复杂性。最近,他们在《进化和发育》(Evolution & Development)杂志中,报道了实验结果:实验室果蝇的确比野生果蝇具有更大的复杂性。有些种类有不规则的腿,有些果蝇的翅膀上有不同的颜色和图案,就连触须也有不同的形状。从自然选择中解放后,果蝇的复杂性明显增加,与零压力进化法则预测的一致。对“零压力进化法则”的反对意见尽管部分生物学家赞同零压力进化法则,史密森尼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首席古生物学家道格拉斯·欧文(Douglas Erwin)却认为,这个法则有一些严重错误。他强调:“其中一条基本假设是错误的。”根据零压力法则,在不存在自然选择的条件下,复杂性会增加。但这一法则正确的前提是,生物体真的能够超越自然选择的影响而生存。欧文强调,在现实条件下,即使这些果蝇被科学家们娇生惯养,自然选择仍然发挥着作用。对于果蝇这样的生物,如果它们生长发育良好,会有上百个基因相互作用,将一个细胞(受精卵)变成很多细胞,形成不同的器官,并这样发育下去。一些突变会影响这个过程,阻止果蝇长成能够繁殖的成体。一个生命体可能在没有外部选择的条件下生存,也就是说,没有外部环境决定谁赢得或输掉进化的比赛,但这时,它仍然要受到发生在内部的选择作用。欧文认为,麦克西亚和弗莱明的新研究并没有为零压力进化法则提供证据,“因为他们只考虑了成体的变异”。尽管在成熟前就死于发育失调的突变体是科学家所关注的,但是麦克西亚和弗莱明却没有研究这些突变体。欧文和其他反对者提出的另一条反对理由是,麦克西亚和布兰登定义的复杂性与大多数人定义的复杂性不同。毕竟,眼睛不只是多个部分简单地堆积在一起——这些部分还会共同发挥作用,每一部分都行使一个特定功能。但是麦克西亚和布兰登则认为,他们所检测的复杂性会导致其他复杂性的产生。麦克西亚提到:“实验中,我们在果蝇品系中看到的那种复杂性,可为自然选择提供一些‘基本素材’,构建出复杂结构,帮助生命体生存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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